笔冢

挂羊头卖狗肉~

虽说同人写了好些年，但我始终游离于cp之外吧。除了君上臣下这一点比较看重，其他的，只要逻辑自圆其说、文笔好，都不会太挑剔。三观与我不合的文，不看便是。

有一种同人，会让你觉得cp什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总会有更沉重或更深刻的东西让你无暇去想什么萌不萌美不美的，于是人跟着也感伤了起来。它们一向腐得模棱两可，更多的还是对角色心性的挖掘，而不是建立在角色基本特点上的原创。细节多是角色做了、原著却没写的。比如我很佩服的sherrylily · 雪梨和少章，就有这样的笔力。

少时喜欢死生契阔、无关风月，随着马齿渐增，倒是一头扎进了风月宝鉴里，不可自拔。严格算起来，在我笔下明确发生过肉体关系的男人，好像只有伯文、夫勾两对。之所以选中他们，是因为这四个人中总有那么几个是不要脸的。而根据情势的变化，是可以攻受易形的。他们的形象是碎片式的，分散在不同文章里，抟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人物。最能体现我态度的文种，是《不淑》里那位，伯嚭则是《汝坟》里那位。

我生于吴都却长于越地。打小看的乡土教材都是理所当然地讴歌卧薪尝胆。大概是什么时候立场悄悄转变了呢，说不清了，或许今人随笔中对夫差的垂怜是个因素。而06年暑假看的《争霸传奇》是一剂猛药。喜欢的演员演了喜欢的人物：伍子胥，而且里面的夫差是最有霸主风范的一个。直到今天我还常常推荐这部戏，一边大模大样地ooc，一边却好看得教人欲罢不能。

在我的设定中，阖闾与伍子胥是虎与伥的关系，后者在前者的相逼下丢掉了所有底线，放手大干一场，盛世姑苏，却是昙花一现。而剩下的人对他们的风云际会或歆羡或冷眼，利用伍子胥这一点情结，终致其于死地。

除了伍子胥，我笔下死亡率最高的是文种。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他，用冯梦龙评价蒸稻种的话再恰当不过：“文种之计亦毒矣！”——虽然这事可以归咎于夫差是个sb，但，文大夫是一开始就想好的呀。他哪里是什么忠厚易推倒的老实人呢。伍子胥看得明白，伯嚭却与他情好绸缪共被同寝……以国家的名义，文种也算是不辱使命。只可惜他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还落了个“不知止”的恶名，被李贽判为《五死篇》中的末等。

伯嚭的情商在我看来，是居于伍子胥之上的。在国运和私利之间，他选择了依附君王，得过且过。吴国亡了对他自然没好处，可他本来就是客卿心态。于是他与文种结成攻守同盟，看着伍子胥去死，看着夫差作大死，直到自己潇洒一生头颅漫掷。王令说“虽然邪正皆归死，奈有忠谗各异书”，若伯嚭泉下有知，怕也不过嗤笑一声：节操是什么，可以吃吗？

申包胥和孙武是超脱于吴越恩怨之外的。前者是因为太理解伍子胥，后者却是因为大功告成与己无关。我用《分袂》给孙伍那段同僚情作了注脚：“东门何所见，当时白头人”，这不是说伍子胥的眼睛看见了什么，而是说孙武听到了（当然目睹更好）友人的死讯。类似地，我安排了报讯这场戏给申包胥：“独立秦庭时哭干了的泪水，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喑哑的喉咙淡淡吐出四个字：'楚无忧矣。'”读者喜欢，我自己也挺满意。

对范蠡着墨不多。 为人臣就助主称霸，做商贾就钵满盆满，简直不能再成功了。他似乎可以和任何人组cp，但注定不会对任何人付出太多感情。于是我写了他和文种的友谊。《汝坟》里数百年后财神范蠡归来，为故人扫墓，算是我笔下一点暖色。

夫差不好写。而勾践我已经放弃了。有时我想，如果我对伍子胥不是那么喜欢，也许处理这一对冤家就要容易许多。怎样才能具象地表现他们的治国，是我至今的苦手。 

庆忌和沈尹戌则是我喜爱的两个配角。按左传，庆忌一直活到夫差二十一年。袁了凡表示：“礼无毁人以自成也，员之毁人亦大矣。使僚有子如员，员之尸将能免乎？是寻刃之道也，恶得贤？”庆忌自然该复仇。我安排他向夫差检举伍子胥寄子一事，又因伍子胥的为国画策舍命不渝，两人达成谅解。沈尹戌是个真正的军人，人品高洁，策略高明，被囊瓦那个猪队友白白葬送。可是这样的优秀形象我怎么也写不好，只能以他的女人来作烘托。

《同仇》《河上歌》重点描绘了那些男性背后的女性。她们被卷入政治漩涡中，不可自拔，却从断臂求生中显出光采来。我很喜欢一个读者的评价：“（子胥）既刚直暴戾，又偶尔有脉脉温情……虽然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爱意来，但他对这个女人还是很在意的，他这样漂泊半生的人，实在太需要一个家了。”《起死》中，伍子胥有一句自白：“我的亡妻与孩儿都是吴人。我在这里度过的岁月比在楚国还长。范大夫，适才你诘我以见机，可曾想过我毕生心血，怎肯坏在你的手里！”这是我的心声。

如果有下一篇，打算写写吴越楚三国的子女教育。神剧别的不说，最好的地方就是表现了太子友、鹿郢、伍封这三个青年如何被自己的老爸坑死的。

                                                                                       20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