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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雪踏典狱(半架空)

秋风秋雨在洛阳的朝堂外窥探。殿心跪着卫将军魏延。自三年前渭滨归降,这是第一次引兵出征,地点偏是他曾经镇守八年的汉中。在朝中上下看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理所当然。未闻捷报,必是不曾尽力。可若连斩获都谈不上,那还有什么可恕的。

向来注重风仪的曹睿罕见地动了怒:

“今委汝重任,费却许多兵马钱粮,一筹莫展,尚敢觍颜还朝陛见?”

这话,汉中守军也说过,更为愤慨:“你既逃得一命,叛降种种,我等也不提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偷生窃禄,竟还有脸带兵来犯国境?无耻之徒,孟达尚比你强些!”

不是没有辩辞——现放着姜伯约呢。真要从丞相遗命杨仪夙仇翻起来,就是坐地对骂个三天三夜也没完。但是,有意义么?时乱世危,本谈不上从一而终,无非看各人秉持罢了。

黄权立于班中,想起上一次看见魏延身着朝服,还是昭烈登基时。夷陵之败,他率军在北岸被阻,不得已而降魏。有司请收其家,是刘备一力保了下来。魏延自然没这么好的运气,三族尽诛。折节以来,甚少与新同僚交往。太尉司马懿以元戎之尊,不惜礼贤下士,多次向他质询伐蜀之策。魏延竟敢避而不答,逼急了,也只是深自谢耳:“日暮途穷,免死为幸。所部尚莫为用命,岂敢言兵?”

有些人作起死来拦都拦不住。

青龙二年——或曰建兴十二年的流言,是说诸葛亮把自己活活累死了,临了还操心军中分权。魏延呢又不知抽什么风,不思回成都过年,倒主动提出率全军北上迎敌。是呀,有人想学韩信嘛,多多益善。可韩信背后,尚有刘邦。

多年后晋史入川,网罗佚闻,发现这么一则耐人寻味的故事。魏延为蜀军前部先锋时,曾梦见头上生角,而占梦者猜中了他的心思:“夫麒麟有角而不用,此不战而贼欲自破之象也。”

然后他再无机会。杨仪举兵南下,他与前部成为“军便自发”的弃子。自度还朝无益,咬牙渡过渭水,屈膝投敌。这一路又不知有多少部众因拒降溃散,而被魏军斩杀。如今衔命而往,汉中实兵诸围,俨然是昔日旧制。若想攻破,不如真举天下而来罢。

座上的申饬拢回了黄权的思维。他垂袖低眉,暗自心惊:

“御史弹劾,言汝首鼠两端,尚不肯与敌雠交恶。汝又有何说?”

指控越加严重了。魏延只是默然受斥,一脸生无可恋。两班文武多怀厌憎,心拟国法,必不相饶。唯有司马懿眼神微异。曹睿辞色俱厉:

“尸位素餐,今又怀顾望之私,倘复相容,其如王法何!”

魏延终于象征性地回了一句:“臣罪当诛。”

曹睿实在是懒得多看他一眼,令人押了下去。众口一词,皆曰宜典刑以正纲纪。曹睿不想多听,只命廷尉就狱勘问明白,起身退朝。他气冲冲地走到后苑,顺手扯下一朵不知什么花,小黄门报太尉求见。

“仲达!”曹睿一脸嗔怪,“这等逆臣,留他何用?”

司马懿知皇帝心难平,只是条分缕析:“延实孤恩。本穷蹙来投,非其素志。况蜀主于彼知遇在先。昔太祖厚待关羽,尚不能留。今陛下固宠之以高位,以臣陋见,未必能动其心。”

“叨食厚禄,倒有理了么?!”

“国法不可废。”司马懿面沉如水,“恐奔臣人人自危。”

曹睿嘿然:“卿且退。”

 

陈年的青石板地下,映出刑杖乌漆漆的阴影。两班狱卒持杖,不语侍立。廷尉高柔戴着獬豸冠坐于堂上,半边脸隐在烛火中,令人捉摸不定。倒不是廷尉府省钱,舍不得那点灯油,实在是昏暗的环境更容易威慑犯人。

魏延被押上堂来,已知国法无情,守礼跪了。高柔讯问此番征西得失,魏延虽觉耻极,供认不讳,倒也省事。半晌,一一记录在案。只是还有一桩风流罪过,在劫难逃:

“天子以女尚书监军,缘何死于贼?”

“彼以身犯险,为国……捐躯。”大约真是降将做久了,麻木了,这些话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

“我朝自太祖奉汉献以来,涉涂艰险,兵戎无数,未闻有以监军为细作之事。尔等玩忽职守,其罪不轻。”廷尉面色森然,直从人眼睛里看到心里,“如实招承:主使为谁?”

“这……皆我之罪。”

“——你在撒谎!”

劈头一句断喝,震得魏延跪直了身子。六十四岁的高柔怒目圆睁,法冠上的簪子更如匕首一般,寒光浸射。还没等魏延觉出破绽何在,廷尉一席话已如暴风骤雨般压下:

“我遍询六军,皆言:女有投桃之想,汝无执手之意。军机共商,于斯无计。杀伐决断本在主帅一人,为何又有平旦追索之事?兵者,死地也。定是她于此不通达,擅作主张。”

魏延面上血色全无,拜道:“大理洞若观火,实不敢再欺瞒。汉中错守诸围,更有南郑天狱,强攻不克。监军忧懑,自请往敌军构间。末将失察,致其走脱。亏恩负义,不求多活。”

高柔点了点头,“你二人相为庇护,虽是枉法,倒也算有些骨气。依律,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纵汝加极刑,她不至大辟。可见还是欲令智昏,竟将一人之命轻置敌手。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他眼中并无半分刺探隐私的猎奇,凛凛如冰,“你投诚不过三年,帝遣监察更是岁首之事。此女本为御前之人,如何对你起了这等心思?”

魏延哑然。一时室中只有滴漏的催促声。高柔看着降将局促的神色,有愧有痛但无悦慕之情,自思女官擅行,固然是一心往救,却已重其罪了。

魏延却不知廷尉所想,只凄然道:“监军已死,大理莫问。情从何起,延实不知。损兵折将至此,打死无怨。”

他已五十有四。成都妻子并作鲸鲵,义阳故人尽皆不齿。虽身登高位,亦不过蜗角虚名。花信年华的女尚书,何愁锦绣前程,为什么偏偏看上他呢?

高柔清楚再审也审不出什么来了,命狱卒将其收监,自览供词,具以奏上。曹睿自然又是勃然大怒:“鹑之奔奔,始信无良!便杀了他也嫌污了刀!”

太尉司马懿在侧,从容进曰:“贰事之人何足挂齿。然汉中易守难攻,才是邦国之患。”

曹睿忿忿道:“本念他沦落那些年,亲手设的防御体系,自己去打,怎么也比别遣一将来得熟悉吧?竟敢逗桡避敌!哼,在朝时就惺惺作态,旧日的脾气还带到这里来了。有人想学李陵,朕不能效汉武?”

“如此,是陛下先怀投机之想,枉送了将士性命。”司马懿毫不留情地指出。

曹睿被说中真病,几欲发作。司马懿和高柔皆不吭声。曹睿来回转了几步,想到朝中降将不在少数,魏延一人死不足惜,若是惊弓之鸟,转投东吴,却于大魏不利。忍了又忍,终于决定先发落一件:“这且不论。中冓之私,不可蜚声于外。高卿合当考掠,在狱中了了此事吧。”

高柔眉睫一闪,欲再抗言,被司马懿扯住衣袖,止步道:“是。”

听到魏主痛决一顿的敕令,魏延反而神态一松,任凭狱卒把他带倒在地。这种行杖本不计数,魏人亦无好气,下手又狠又快。不知打了多久,堂下禀报:“人犯晕刑。”

高柔向下望去,触目是血,身上已无容刑之处。他在心里暗叹一声:“不必泼醒了。”

狱卒会意,架起这个莫名其妙的降将,像破口袋一样扔回了牢房。

 

草木黄落,蛰虫咸俯,闭塞而成冬。大约是魏延差不多以为魏主打算让他瘐毙于此的时候,有老吏旋开了狱门,居高临下地宣旨:

“汝之罪上通于天,本无活分。今上有好生之德,特免你一死,褫夺军职,废为庶人。”

他嫌弃地瞟着角落里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字字刻薄:

“魏延,你谢恩吧。”

对方反应淡漠,甚至不曾抬眼:

“请出就戮,以明军法。”

老吏叱道:“这须由不得你!”他似是忍无可忍,一口恶气啐到魏延脸上:

“没见过你这样的!说你不怕死吧,当初兵溃,丧家之犬一般。既已归命,又不思天恩,临阵倒转起了不忘旧的主意?呸!不过是个贰臣,有什么资格谈节义!”

是啊,有什么资格呢?久违的阳光抚摸着出狱之人的脸,带着隆冬的温度。他缓缓地走到街上,恍惚听见耳边风过,就像那个总是言笑晏晏的小女子,不揣冒昧地,把一些崭新格式的诗句念给他听:

“苜蓿阑干满上林,天涯战戟自森森。千车万马九衢上……忍剪凌云一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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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撞到这个世界时,正值魏主心生荆棘:以魏延降而未逊,多有不悦。御前择一女尚书,就命往南郑侯府监视。至于为何要遣一女子,曹睿亦有说辞:“派个男的去,万一被他砍了怎么办?”

他与杨仪那点破事,生生世世洗刷不清了。

听说不久前杨仪死了,罪名同样荒唐:“向者,杨仪于丞相前累谮魏延,因此逼反,人皆知之。”蜀地总是嗜血,一抔之土未干。这对于痛失亲族的魏延甚至不能算一个好消息。

而我的登门加重了他的愤懑。

接旨时还勉强压着火,起身后立刻给我脸子看,不闻不问,径入中庭。我不可能追上去,只能将挑衅的声音远远送过去:

“面君禀奏,这便是头一条。”

他猛地钉住脚,仍不回头,“欲加之罪,延——见多了。”

警告无效。也难怪魏国上下都不能忍。这样的强项令我恍惚:当初何必降呢?

三天前黄权曾来拜访。两个奔臣对坐唏嘘,不免谈及昭烈。可想而知地,被人举报了。如今的魏主可不是矫情镇物之人,喜怒皆出胸臆。衔而未发,已是看在他尚有利用价值的份上。魏延生性矜高,又意气用事,永远都想不到事情还能更坏。

而我合该做那水中捞月之人。

日子像流水账一样不紧不慢地往前翻。起初我夜夜回宫,后来曹睿嫌麻烦,令于监察处止宿。这对于降将当然又是一记重击。倘能自主,我看他是恨不得远遁的。只是,没有用。现在辞官已迟了。宠命优渥,岂容他一走了之。

于是气血沉郁,至夜无眠,手提三尺宝剑,对月起舞。寒光侵逼,飞花落叶皆不敢近。我隔着几进院落都能听到飒飒风声。

就当是免费看表演了。

次日相见,他一双眼底明显缠上了血丝。毕竟不是二十年前了。从刘备征战时,倚马暂歇几日不睡是常有的事。我倒好笑起来。他怒目而对,却没说什么,淡淡自嗤。

这梁子便算揭过了。

那天司马懿过府,宾主厅中议事。想来话不投机,席不暇暖,便作色而去。我从廊下闪出,敛衽为礼:

“参见太尉。”

司马懿是爱才的,曾经在给诸葛亮的书信中写道:“黄公衡,快士也,每坐起叹述足下,不去口实。”敌国不废私交,也算磊落。怎奈有人执意不领,断不肯说出一分半点旧邦军情。我虽钦佩他的胆量,却暗自担忧。

太尉停住脚,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尚书在此不易。”

我怀疑这老狐狸嗅出了什么。

青龙五年春三月,改元景初。曹睿有包藏宇宙之心,剿平辽东,窥伺吴蜀,计划中事。魏延在此加卫将军,被推上刀俎已不可避免。

数月来,每将言语弹压其志,不见屈节。若从他个人论,不计存亡,这倒是件好事。

事实是我们双双领命伐蜀,就讨汉中。

你知道不是谁都能学伍子胥的。况子胥志在复仇。魏延于蜀地同僚,无非私怨,还远没有到要使他们疲于奔命的地步。这等心态导致的后果就是他自己进退无路。

大军入蜀走的是褒斜道。春末夏初,雨水丰沛。我讨巧避于车中,望着马背上倔强的背影,衣甲尽湿,竟不知如何开口。将士争欲建功,他们的主帅却别有怀抱。身为监军,我亦穷蹙难为。

“那么,竭忠尽智,打下汉中,方不负此行。”

他怒道:“谈何容易!”

此时我待在他的帐中,看他从架上取下那口剑,百无聊赖地擦拭。天色已晚,巡营军士敲着刁斗,一声声砸在人的心坎上。

我笑道:“湛卢奔楚,弃无道而事有德。观此锋芒,宁作壁上龙吟。”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慢慢地说:“此先主所赐。”

他始终不肯如别人一般蔑称刘备。

——昔先帝留延镇汉中,擘画防御,皆我经略。今虽贰事,讵忍将天险奉人?

他没有说出口,而我分明听出了这个意思。一时又欢喜,又狭促,直将带刺的言语像铁蒺藜般摔出去:

“我只思老骥伏枥,却原来故剑情深。”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我觑着他脸都变了色。须臾,置剑于膝:

“我既明言,便不怕监军奏上。圣旨到日,自刎了这颗头去。卿等亦可安心了。”

还是这个脾气。可我不打算顺着他。改坐为跽,指了指帐门,压低嗓音:

“将军恁地托大!此言若泄,外间多少武夫,就不怕他们哗变吗?”

他冷哼一声:“监军原来畏死。”

“不想将军要拖我陪葬。”我亦不相让。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岂是不敢,不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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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杜宇的清啼惊破亡臣晓梦。魏延从榻上睁开眼,知是寒食到了。

魏制,以三月三日为上巳,官及百姓皆禊于东流水上,洗濯祓除去宿垢。其后又连着百五节。昔日曹操以北地苦寒,禁绝火冷食。洛阳于今亦不过象征性地演些旧俗,踏青折柳。唯有悼亡,却是永恒的主题。

三年了,卫将军始终孑然一身。改仕之初,倒也有人说些场面话,赞他念旧。时间一长,举手投足,件件都是人眼中钉。以他智不能免三族,诼谣嘲诟,何曾有一句好听的。府中仆婢皆是曹睿所赐,明面上虽奉他家主,暗地里心照不宣,谁肯恤之。黄权来访时,亦曾委婉相劝:人若无妻,如屋无梁。寻机择一良配,知疼知暖,更可安主上之心。魏延倒不曾错愕,想来已计较多时,只是苦笑:

“我知兄好意,然……”

魏法严峻,诸将家眷皆为质任。再续弦,无非是搭上另一条性命。倒不如舍了这身,由得风刀霜剑摧折去。

天朗气清,大胆的仆婢早给自己放了假,出门寻欢去了。他想依旧祭奠一番,却记起今非昔比,御前之人进驻府上,一语一行都要向魏主禀报的。

女官不是聒舌之人,可也并非善类。寻常虽不拘束,若他龙性未铩,却要面折。昨天从洛水修禊毕,不知又犯了哪条眉眼高低,连称“将军有用之身,不宜如此”。他气得浑身乱战:

“尚书不若请了剑来,就此完命,也省得昼夜盯梢辛苦!”

那小女子一双乌眼珠死死地瞪着他,不言不笑。魏延已动了真怒,只觉得自昭烈皇帝驾崩以来没受过这等气,哪管她会不会去曹睿面前告状,扭头就走。女官的声音追着他的脚步,不依不饶地撵上来,清清冷冷:

“虽我异事,及尔同寮。”

同寮也好,同僚也罢,都见鬼去吧。

魏延与亡人是贫贱夫妻,在军中稍稍混出头时娶的,相互扶持,卅载风雨。入川封赏,刘备以他战功赫赫,酒筵上亦曾笑问要不要别讨几个小娘子,还可政治联姻。当时还是牙门将军的他口不择词:“臣有结发!”此事便也作罢。渡渭北降,情知负罪深,妻儿难免,更不敢望川中循黄权旧例。讣报到时,寝食俱废。

蜀地的罪状,说他夫人执迷不悟,抗拒朝廷,宁死不愿作书招之。她怕他触动心弦,像伍尚一样赴死,自选了这条绝路。

他平生难得一悔,唯此事痛断肝肠。

前来监视的女官,多半也是知道的。当然了,除却公事,她从来不惹他。曹睿不轻用人。至于魏主是否还揣了些别的心思,谁也不敢妄测。“会有谁看上他?”内侍纷纷调笑。

他只顾自家愁绪,竟不知她早已悄悄出门。

女官一直在外面捱到天黑才回来。南郑侯府寂寂无声。降将近日越发寡言,避免与她碰面。厅堂是空的,没有任何授人以柄的痕迹。

三月的风,为什么还是教人心冷呢?

她从袖中取出一枝煞白的梨花,轻轻放在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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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攻城依旧无果。偏裨带着一肚子怨气,离开中军帐。被一个降将指挥已经够没颜面了,居然还要被一个女人训斥!魏军主帅只是不语地望着斜阳,一点点从远山的边缘坠下去。 

当军帐中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女官又恢复了那种柔和的姿态,仿佛方才申饬将佐的监军是另一个人: 

“将军怪我专行独断?” 

主帅皱了一下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此话日间已答复过将军。”女官眼中掠过一丝异色,“我本不当杀他。事有主使,与他何干?怎奈此人既入驻地,便回不得了。还是说,”她拨着指甲,语气越发慵懒: 

“将军怨我烧了那封信呢?” 

主帅一震。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总是失了先机。 

“莫非将军以为汉中诸将真有话对您说?抑或,将军有什么话,想对故国说?” 

笑里藏刀,教他无言以对。好在主帅也了解她的为人,不至于张皇失措。 

“尚书……多虑矣。”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女官笑意不减,又添了两分慧黠: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主帅本能地提防,“此非儿戏。” 

然而有的人就是把打仗当成儿戏呢。接下来的几句话,只说得他寸寸心惊: 

“微姜维,蜀亦无恃。今我军急攻,彼必同舟共济。不如稍缓之,使其懈怠,更以谗言往间,惑其军心。纵不得汉中,也教他君臣反目!” 

主帅摇头,毫无喜色,“你直将汉中觑得如此无物!蜀人虽非铁板一块,也不是两三句谣言就能勾倒的。只怕事尚未成,反为彼获。严鞫之下一旦吐实,此间军机,却皆被送了也。” 

“将军深谋远虑。”女官微微颔首,心悦诚服,“死间须得心腹人往,寻常细作固不敢轻遣。肉食者谋社稷,事到临头,莫如……” 

他被这款言密语着实骇了一跳。眼神蓦然峻切,连带着烛火都打了个哆嗦。女官仍坐在侧首,事不关己地抿着唇。 

“不准。”主帅直接否决了动议。 

女官心里亦是一跳。这倒是在关心我呢。可是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 

“将军是怕我去了招承吗?”小女子开始耍赖,“我虽非铜皮铁骨,熬刑的惯犯,却也不至于枉负了国恩。何况,未必就擒。既无他策,何不试之?” 

“荒唐!”他急怒交加,已拍案而起,“监军若是嫌累日无功,我等自当伏罪。却何苦拿这等妄言来戏某?” 

女官失笑,忙低了头,只作出个赔罪的样子:“将军真是不惧死呢。” 

“无非一死。” 

“便晚三年。” 

他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女官扬起脸来,剑眉压着桃花眼,灼灼地望着他,“也不需我多比。将军可还记得于禁么?” 

晚节不保,作笑三地。 

“可羡得徐元直么?” 

处兹不惑,故人堪称。 

这一比连一比,如巨石累卵,压得主帅心口发闷,只想出去透透风。又怕女官言出必践,把天都捅穿了。正犹豫间,监军已离席告退: 

“适才言语冲撞,还请将军海涵。明日尚有战事,不可过分操劳。” 

你平常冲撞得还少么。主帅略释怀,信她打消此念。 

已过二更。巡营士兵换班时,似乎听见鹿角处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小动物钻出去了。近前察看,更无异动。 

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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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朝覆灭前,我是南郑的一员书吏。建兴十五年,叛帅魏延引军来攻。这汉中本是他亲自部署,伪魏的皇帝果然很会用人。

不错,如今已是晋朝。那么说说伪魏也没什么关系了。卫国之战自有史官着笔,不需我等费心。只有敌方的一个女间谍,因着几分奇特,教人过目难忘。所以至今记得。

那是一场令人很不愉快的审讯。沙令史念她是个女流,再三磨问。其实我看不出有何必要。难道因为她的性别就要格外开恩了?总之,执意不招,只好动刑。

寻常勘问,笞杖而已。不过有眼睛的都看得出,那等细皮嫩肉,禁不得拷的。一时手重打死了,反而碍事。沙令史命鞭三十。那间谍被按倒时似乎有些慌乱,眼中透出恐惧。沙令史秉着最后的耐心警告:“还是不肯招么?”

没有回复。

“打!”

只一鞭,就将她彻底撂倒,被执住的手不由自主地挣了一下。鞭风扫过发髻,青丝散乱。第二鞭从另一个方向击落,将喘息堵在嘴中。施刑的都是干吏,岂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呢。

三鞭下去她已经开始惨叫,高一声低一声。沙令史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出点血才肯配合。十鞭过后,她仿佛是砧板上的一尾活鱼,被剐了鳞,挣扎得更厉害了。不得不加人来把她揿住。鞭声夹着呼痛声,渐渐喑哑。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二十二鞭后,她不动了。背上伤痕错落,一身伪装的衣裳尽被打烂。

刑吏照例停手,向堂上禀报。沙令史示意,用了点烟把她熏醒。那间谍昏昏沉沉,咳嗽不止,嘴角全是血沫。沙令史俟她收声,才道:“我可以打足数,甚至,打到你明白为止。”

“我招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大抵不错。这个小女子,还是识时务的。

“给她弄点水喝。”沙令史吩咐道。

——凭什么啊。这堂上临时又去哪儿弄水。刑吏瞟见边上有一桶,本是待人犯晕刑时泼水用的,便去舀了一瓢,置于间谍面前。她倒也不讲究,用手扳着喝了。大约是呛着了,又开始一声连一声咳嗽。沙令史一拍几案:

“谁派你来的?”

这问得其实有点多余。无非是敌军主帅,还能是谁呢?然而沙令史做事向来一板一眼,我地位低不便置喙,就要按所想落笔。

“我受命于大魏天子——”

前半句已经把堂上所有人震傻,紧接着的半句,更是石破天惊:

“……有信致姜伯约。”

沙令史目光如剑一般扫过来。这是勒令我,笔下留神。那个间谍依然像泥一般瘫软在地,乌发覆面,看不清她的眼睛。

是被打怕了吧。开始胡乱攀扯了。沙令史已明显动气,提高了嗓音:“军中无戏言,你不要自寻死路!”

“哦……”她冷漠地应了一声。就在我以为她打算改口时,却听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

“我还以为,贵军都是聪明人,不会自、寻、死、路。”

前几天刚派了一个使者过去,连二位从人都没回来。将军们只道魏主遣人监军,有隙可乘,便要施反间将魏延置于死地。如今看来,是错打了主意。语涉内情,沙令史亦不禁一凛,定了定神,盘问道:

“你知我军使者的下落?”

“哼……就是我杀的。”她轻描淡写地答道。

这下谁都不再怀疑她的身份了。早就听说伪魏多以女子为官。牝鸡司晨,还能干出什么好事?这回可是逮住了大鱼了。沙令史面上文风不动,交代一人:“去请姜将军听审。”

等待的间隙,算是又让间谍抓住机会休息了一会儿。沙令史的眉毛锁得更紧,双手交叉抵于颔下。这种时候,刑讯已失去了意义。

姜维很快赶到。众人纷纷望向他。辅汉将军一脸泰然,向法官拱手为礼,坐于客座。沙令史改坐为跽对他解释,语气无奈:

“事关重大,不得不请将军到场。”随即指着间谍,喝道,“再敢诳上,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只要能撬开她的嘴,何愁敌情。

她的嘴唇轻微地撇了一下,借着刚才攒的精神,径向姜维道:

“魏家科法,卿所练也。”

怎么会是这句呢……一时我都有点迷茫。再看姜维时,他倒是了然。女间谍的声音仿佛有刀在喉咙上刮,听着极难受:

“果是固若金汤。吾侪失利,不死于此,即死于彼。然以文长才干,引军还又有何难……”

——她居然毫不避嫌地以表字称呼。今天的意外一个接一个,砸得我头晕眼花。沙令史作色,姜维反而用眼神劝他,少安毋躁。

“……诸君卫国之功,到此为止了。”

说完这句她便不肯吭声。堂上二位大人神情复杂,各思对策。以我这一点微末的见识,多少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脸上一烫,暗骂魏人就是无耻。

沙令史忽然像被雷殛了似的抖了一下。他倾身向前,罕见地失了态,烧红的怒目也掩不住声音中的震惊与愤恨:

“建兴十二年叛帅奔北,莫非是你所致?!”

显然的,必然的,于今已是徒然。

那个女间谍心神领会,伏于地下,笑得花枝乱颤——唉,我真不想这么形容。尽管她衣衫破碎,半死不活,那一刻竟然是美的。还不是因为被猜中的得意。我亦骇于她的供词,低头记录,险些把笔杆撅断:

“人之情莫不爱父母妻子。为敌国一女而累三族,身仕二主……”她用手臂撑起上身,扬着头,挑衅地望过来:

“足下说的,可是申公巫臣吗?”

——尔以谗慝贪惏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於奔命以死。

我不敢去看沙令史,只能盯着地下的血迹,点点斑斑,艳若夏花。一个分明攻城不克的敌人,却在我处大放厥词。此等事只好编成戏文唱,还真有人做啊。

堂上交换了一下意见,便将此女牵出处决了。沙令史亲自执行。思及前祸,人头也不送回去了,就留在辕门示众。是夜暴雨如注,浇得面目全非。

这一晚的目击者并不多,由此生发的讨论,很快也湮没在频仍的战事里。让人感慨的是,竟不见魏延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先哲说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果然。

后来么,汉中自然是保住了的。听说魏延回去后即被下狱,褫爵废放,死在雪夜的洛阳街头。天道有常,这等贰臣活该至此。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作法自毙吧。

如果姜大将军不改变防御制度,也许汉中能守得更久?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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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知事不谐,渡渭请降。军士莫为用命,皆散。魏使其入洛,加卫将军,仍以旧爵爵之。宣王累询其破蜀之法,但自深谢,无以对。宣王大恚:“卿欲效李陵邪?宁不见孟达乎!”延曰:“承重顾。愚虽不敢望黄公度,终不忍为卫律事。”黄权闻,谓其龙性未铩。后有二三子阴挟私忿,延竟死。 

 

那天司马正在中军关心诸葛死了没有,左右来报有蜀将叩门。司马愣了一下,才习惯把魏延这名字与投降并列。出营视之,对方气色已难形容,倒还记得要跪,双膝硬生生砸在地上,口称求活,推却了一切程式化的溢美之词。司马大喜,欲乘机征伐,延只道为时晚矣。须臾,有诏不许。

 
延性矜高,夫人屡规劝,虽知情宜,奈莫能屈。既亡,三族坐系狱。后主令延妻作书招之。拒曰:“反复之人,二国不齿。纵有先氏之功,宁敢望棠君之幸。”遂尽诛。

 

义阳在魏境。投诚之初,魏主也曾示意他可衣锦还乡的。延但惨然,无聊生。成都妻子并作鲸鲵,荆州远亲皆以为耻。黄权调回洛阳,登门诣延,俱追思昭烈,吞声不敢教人闻。


女官入府为绣衣使者,不日便是元宵。夜里她回宫去了,留下一盏做工新巧的灯。魏国人有这种闲情。府中下人啧啧称奇,细看图案,绘着威震汉水等故事。魏主赐下的节礼,魏延本无心过问,谁知其中有一匹蜀锦,倒像旧年赴会,曾披的式样。那是他与妻子度过的最后一个佳节。

 

或讥宣王失语,而延负恩。魏主深衔之,强令出征,就讨汉中。有女同行,正当少艾。盖帝恐延反,遣监军。蜀实兵诸围,敌来,使不得入。延本无战意,渐萌死志。女殊不屑:“微姜维,蜀亦无恃。岂如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刭于沟渎而莫之知也?”延熟视之:“卿有何见教?”女曰:“请为死间。”

 

蜚声谣诼,为沙威所擒。讯之,笑曰:“尔国手段,吾闻久矣。文长知天命而往,岂不强似明珠投土?”姜维悉其意,乃临。左右惧女攀/诬,维曰无伤。女以实对:“魏家科法,卿所练也。羁旅讬国,卿所详也。南郑天狱,吾侪不死于此,即死于彼。岂无首丘之情?然汉亦负德。”时未成礼,而以贼眷属诛。

 
监察之初尚未交心,以礼相待,临渊履薄而已。延领命伐蜀,女以言挑之:“将军马到功成,提携我等,还指着随军封侯呢。”延气结:“监军不若举发某挟兵自重,请了剑来,岂不升得更快?”女脱簪以谢,心愉于内。

 

伐蜀以春夏之交,主帅骑马监军乘车。途中偶骤雨,女邀延同乘。延曰于礼(理)不合。女笑:将军尚守这等俗礼?延曰:三军尽被雨,如何教我独避?女哑然,只得催程前进。自思他脾性不改,就是佛出世也救不得。

 

帝疑延,遣女尚书某察之,具陈于上——此作者魂穿也。天赐其便,西征从戎。看看无果,女与延计,欲往构间。延心不许:“恐枉送了卿性命。”女作色:“将军不克汉中,才是真枉送了性命!虽然,弃军逃生可乎?”延曰可一不可再。女擅行不题。

 

监军提出动议,被主帅全盘否定:“你直将汉中觑得如此无物!蜀人虽非铁板一块,也不是两三句谣言就能勾倒的。只怕事尚未成,反为彼获。严鞫之下一旦吐实,此间军机,却皆被你送了也。”小娘鱼心悦诚服:“将军深谋远虑,原是我错思量了。”延以其打消此念,未想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围观群众表示,虽是欲令智昏,倒还不至于明铺暗盖起来。昼夜计议,各归己帐。可要是监军困倦伏案歇下了呢?卫将军只好去巡营了。更深露重,白马骑来月在鞍。“避嫌?”“岂能不避!”

 

男女大防毕竟有利。向晚争议无果,女归本寨,一夜昏罗帐,人不敢近。平明再请时,监军早已不知去向。延惊怒顿足,疾命:“把她给我绑回来!”追索无功,知事不济。蜀军擒杀细作的消息传来,延心魂俱弃,色沮神伤。魏人犹哓哓面折不止:“当时更有军中死,自是文长不动心!”

 

沙威拿住女尚书,例行拷问。小娘鱼不打自招。探长想起前上司,不免把他的叛/国与这奸细的人格联系起来,产生一种可怕的推理。倒是姜维自魏入蜀,深知旧主不屑玩美人计。然而敌方如此丧病,我军只好反弹琵琶。至于魏延的名誉……啧,世界上有这东西么?

 

姜维到达审/讯地点时,间谍刚被松了刑,伏在地上喘息。姜:这么快就招了?沙:按她的体力尚可再熬一会儿。谁知这识时务者只字不提魏军底细,但笑:确是固若金汤。然以文长才干,引军还又有何难。诸君卫国之功,到此为止了。姜哂之:你与叛将到底什么关系?女:我倒想有关系。

 
拷讯无益,势亦无活,沙威亲提女间谍出斩。这法曹忍了一路,手如火钳扼住她肩膀。小娘鱼轻轻叫起来。沙令史冷声道:你还想说什么?敌国监军眼睛只看着地:申公夏姬远迈不可追,尚有申胥浣女啊。沙威也不知她说的是哪一个版本,这奸细信口雌黄简直无耻。早点处/决,夜长梦多。

 

南郑守军风闻沙令史斩了一个魏国女间谍,纷纷跑去辕门看。不料昨夜暴雨如注,早将人头侵蚀得不成样子,哪里还看得出是何等颜色,大失所望。众说纷纭,都道魏人做事情就是非礼:牝鸡司晨,岂不荒唐!军中很快又有了新的谈资。战事未息,还是集中精力对付魏延要紧。

  

女间谍料理掉,蜀军又开始讨论魏延当初索要兵权是不是想举军以就魏氏,早有勾结。姜维听着实在不像话,只强调魏国是没有这种习惯的。吴懿沉默良久,“以魏文长之资,早个二十年,自己去行美人计亦无不可。”遂平众议。

 

至秋,汉中诸城仍未下。延欲引决,偏裨共诮之:“尚书尸骨无寻,你倒想躲干净?”辞殊不逊。是进亦殒,退亦殒,然则何时可得生?延忆女去时言:“唯君所裁。古之烈士,见危授命,投节如归,非不爱死也,固知命之不长而惧不得其所也。”终罢此念。

  

两人共处不过半载,节日倒多。上元自有朝廷礼制,无甚私谊。上巳寻至,降将却念着寒食。悼亡固然不犯法,有人监视,亦只能心丧了。端午是在军中,百事焦额,岂有雅兴。七月半,女官已死多时。

  

班师复命,作笑二国。宣王进曰:“虽不得汉中,离间他西蜀君臣,此亦可赎。”帝问监军何在?延不能答。帝曰:“尸位素餐不可容。”褫其军/职,废为庶人。朝中或有宿嫌,仍欲加害。一夕作者拨乱连环,径摄延往2017去也。

  

廷尉高柔治狱,延供认不讳。惟监军死于贼一事难解。高:这是她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你应该知道自己是没这个权/力的!魏:皆我之罪。高柔察蜀刑名,不以间/谍治,而以连坐治,疑女有私。一再讯,延亦不能答。书奏上,魏主深以为耻。

 
就汉中那摊破事,高廷尉察其形容辞状,有愧有痛却无恋慕之情,暗想现在的年轻人做事越来越奇葩了。镜花水月当蜜拌砒霜吃。还好,这降将没去玩什么身中清白人谁信的名堂。但是惩处不能免:“行杖。”

 

勘成当斩。宣王谓其着实可恶,然汉中措置,非不能也,盖不为耳。魏主大怒:兵退事小,国体事大。审了这么久,可曾听他求过一声饶么?宣王:陛下当初委其重军,臣亦往谏。夺帅夺志,一念而已。今加极刑,无非坐实判断。魏主滋不悦。

 

宣王外宽内忌,本无必要为一个败北的降将求情。女尚书游魂入梦:“向日绥纳在君。彼时若诛,省却许多后事。今汉中不克即见斩,宁有他人敢往?况臣非枉死,已道破蜀人真病。一朝自卸重门,邦国之幸也。”

 

宣王诘曰:“曷不自陈于上?”女长跪曰:“九重宫禁,阴人难傍。今刑求既加,于法已备。臣非爱其死,顾为国朝惜誉。必欲戮之,臣亦不敢忤。”此时已计于胸,一旦无幸,将倾社稷而保一人。宣王熟思之,乃寤。高柔亦表请,直法不挠。于是延得脱。

 

延得释,刑伤未愈,自弃道周。洛阳人咸避之。延思冬令,唯黄权府可投,乃强行,未至而厥。适从太祖旧例,宵禁。青衣出巡,以延冻馁而亡,不知其已为女摄。

 

历年蜀将降魏者不在少数。魏延下狱,人皆悚惕。黄权处嫌疑之地,不便进言,只寄希望于高柔不重其罪。定讞后闻魏主加恩,“好歹留了条命在。”不料次日就听说他倒毙街头,大为凄恻,寻病终。后来句安等吸取教训,积极卖命。钟会破汉中,撇了卫瓘与姜维同乘。川中侧目,维曰:“向来风气。”

 

“降将勾引女官”这种罪名有伤国体,是不宜明正典刑的。只好在廷尉掌控下,将其痛决一顿。人犯自己也不知情从何起。摄至2017,作者佯作不知:“鉏麑触树,刘使君亦曾遇此刺客。便以风化论,不见君王后识法章于微时?”塞给他一堆唐传奇去看。

 

末了魏灭蜀晋代魏,史官总结经验,谓祸在萧墙之内。宣王累请,亦为市恩。但他们无法解释魏延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有人喜欢。夏侯湛写道:“女子有行,士贰其德。故人主不因怒而兴师。二三子孤恩,六军无能为矣。”汉中那边的口碑却不佳:“这也算是血色浪漫了……啊呸!狼狈为奸!”

 

                                                               2017.2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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