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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年

这个本该去年发。傻白甜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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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草自然香,生于大道旁。要镰八九月,俱在束薪中。 

                                                       ——古艳歌


景耀五年,岁在壬午。按照后世的说法,这是他的本命年。

“什么是本命……?”他有些茫然。

在网络信息爆炸的今天,本命和本命年已成为两个概念。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以鼠牛虎兔之类分纪岁时,称十二生肖;凡生年干支与流年合,即为本命。”

用王仲任的《论衡》提示了一下,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么说,我是属马的了?”

这是个好属相。我默默地点着头。但这实在不是个好年份。我不敢想象他是怎样在苦心经营后迎来又一次的失败的。连成都都回不去。深入敌后率军屯田更像是一次自我放逐。他今天能听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是因为还比较空。

“伏波将军也是属马的。”我努力绽开一个笑容。彪炳史册的名字从我们身侧呼啦啦地飞过,一如莽原上的风。老骥伏枥却时不我与,荣耀对于他而言是彻底的奢侈。

奢侈到滑稽。

滑稽到苍凉。

“新下的麦子打的饼,尝尝?”他指了指眼前的饭食。

很简单的几样菜,因为我的到来特意添了酒。

“为将军寿。”我捧起酒樽。

酒的度数并不高,我却不能多饮,略尽一杯就开始搛菜。我的饭量向来小,每次跟人出去吃都会引发一阵疑问,不得不解释,确实够了。当着他的面我不好浪费粮食,细细捏着饼在咬,却发现他也早早地放下了筷子。

“将军胃口不好吗?吃得这么少。”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问错了。当年诸葛丞相在五丈原,正是因为一句“食少事烦”被司马懿窥破了天机。主帅的健康状况是军中机密,我几乎能感受到左右卫士杀人的目光。

他倒是淡然相对,“习惯了。”

习惯了朝堂上的冷眼,习惯了战场上的风沙,习惯了妻儿的殷殷相问,唯独不习惯萧规曹随。成都只不过是他的驿站,陇头才是真正的故乡。沉醉在锦绣堆中的人们怎么能理解他的拼死拼活——谋定而动,断据了陇右,才能从战略上取得主动,不至于被魏国压制在汉中。


午饭后我开始坐在营中画画。落雪前的天气并不是太好,云儿一朵接一朵像要烧起来。有人指给我远处的山:“那是邓艾的驻地。”另一种颜色的旌旗影影绰绰,仿佛一不当心打翻在纸上的墨点。

校尉们前来奏事。他走到军帐的另一边,低声和他们交谈着。我快速勾勒着他的侧影。当年他随军入蜀时,成都士女惊为天人,那是一种来自异域的新鲜而矫健的气质,不动声色就把一时英俊比了下去。如今他已至耳顺之年,气质沉淀为气韵,像……像什么好呢?与其说君子如玉,不如说像马吧。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画面有点空。我端详了一下,添了匹骏马上去。收笔之际,又加了副敝旧的鞍鞯。

几个小兵从后面绕上来,呀的叫出了声。我故意不落款,“像么?”

“不像!”一人嚷道,“将军哪有那么老!”

“是啊是啊,”剩下的人异口同声,“你没见过大将军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抬起眼,心跳也变得欢快起来,“那么,你讲给我听。”


西北的冬天总是黑得早。刁斗敲了初更,我自然不可能在军中留宿。他命人送我一程。我估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委婉而坚定地谢绝了。

“十二年后再来拜望。”我诚恳地说。

他笑着应了声好。



                                                2014.2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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